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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tenure之路（一）出国做博后

最近很多人报tenure，胖老师也苦尽甘来上了T。我也好不容易有幸成为大家中的一员
。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苦哈哈的，决定给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各种盲人摸象的经验。由于水
平有限，请大家多多指正。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以偏概全的地方，请不吝赐教。

本人国内土博，本科和博士都不是生物医学方向的。毕业后本来在顶级IT公司的中国研
究院工作。当时我的位置，手下有硕士毕业的正式员工和实习生干活，还从美国总部拿
到了一个grant，其实很不错。但是由于年少无知加上不知道天高地厚，一高兴从研究
院辞职，出国搞生物。出国之前完全不知道国外生物医学行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找
教职很难。俞敏洪说过，如果你想从一座山的山峰去另一个山峰，你就得先下来在辛辛
苦苦爬上去，因为没有两座山峰是连着的。于是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奋斗历程。

第一份工作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在一个很有名的研究所。title当时觉得很好听，但是
后来发现我的duty其实相当于programmer。老板是做生物的，是他领域内的资深小牛，
几个10分的杂志的编委，偶尔发CNS，但不能保证年年有。10分的杂志随便灌水，几乎
不会被拒。我刚去的时候还挺高兴，因为老板说工作是permanent的。后来才发现，我
没有自己的项目，主要工作就是给其他博后，学生，和资深的研究助理写各种代码，处
理数据和分析。这下我不高兴了，我出国是为了搞生命科学研究的，如果就是写代码，
我在国内就可以写，还有人帮我写呢。于是我自己想办法自己写了一篇计算工具的小文
章，发了个还可以的小杂志。老板也没意见，还让我自己做通讯作者（他是最后一作者
）。后来我才知道，生物医学行业的“PI”制度下，我这样干其实不一定符合行规，因
为他pay了我，我的所有时间可能都是他的，大致上不能自己想干啥就干啥。（我读PhD
的时候，是自己想干啥就干啥的，不知道外面的规矩。我老板可能不知道我不懂，也没
有事先告诉我。）不过等我搞出来了，老板也算认可这是他团队的东西，反正他的大文
章需要的活我都让他满意了。老板其实不觉得我做的东西有意义，不过让我发表第一作
者的文章高兴高兴，对他也没坏处。后来有一次在一个国际合作项目中，另外一个大牛
提出一个idea说要做一个工具给整个consortium的人用。老板听了半天搞懂了大牛说的
，但是忽然发现这个idea已经被做了，就是我那篇小文章，他还是最后一作者呢！于是
将这片文章发给大牛。大牛看了，又不想推广给所有的团队了。于是不了了之。但是通
过这件事，我在老板面前牛了一把：看看，我的idea还可以啊！

时间长了，我对该领域有了一些了解，发现老板科研水平很差。有时候我觉得他不对，
问他问题，他的回答就是：“你这样虽然挺有道理，但是editor是不会接受的；得我这
样，人家才让发表。” 我出国是为了做生命科学的，又不是为了灌水发文章；于是我
对他更不满意了，感觉他没有科学追求，只是混文章。（后来才知道，就算是混，混到
他这个级别还真不容易！）后来发现团队其实很不和谐，老板刻意给某人输送利益，搞
得鸡飞狗跳的。有人要去找funding agency告状，有人去找HR投诉，真是开了眼界！（
我在国内读PhD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自己的project，“合作”仅限于组会讨论。团队里
面没有任何矛盾。）

有一次我找老板谈。我当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开门见山的问：您期待我在这里呆多
久。他好像很高兴这个问题，回答：“我的funding多的用不完，你可以待到as long
as you like”。他还说你可以在这个国家移民，舒适的生活一辈子。我说，我出国是
为了做科学研究的，我需要move up。老板听了有点surprise，好像第一次知道中国人
除了移民还有别的述求。但是平静的说，OK，我会帮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对话的原
因，他开始安排我参加国际会议。

在一次很多人的会议上，我一下子认识了不少别的教授，他们做的东西好像比我老板厉
害多了，都是正儿八经的科研。相比之下，我老板除了把论文塞到大杂志去之外，啥也
不会。有几个人都在最后一页ppt上做广告，说招postdoc。我一看就眼睛一亮：我们团
队的postdoc可都是有自己leading的project的；我得做postdoc！！！于是我就去找那
些做presentation的教授自我介绍。我那时候英语特别
差，但是别人一听说我以前在中国工作的公司和我现在研究所的名字，马上邀请我去他
们那里on site 面试。面了三个地方都给offer，都承诺我有自己的project，能发大文
章。有意思的是，这些人都没有找我老板要推荐信。（当时我居然都不知道国外找工作
一般是要老板推荐信的。）我选了一个刚刚发了他career中第一篇Nature的一个rising
star。此人非常sharp，学生物出生，但是很懂计算。他好像没有第一任老板树大根深
，但是在领域里面广受期许和尊重。

回到第一任老板的实验室，我告诉他我准备走了。他十分shock，觉得太突然了。但是
他也没有发怒，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不知道，下一任老板让我跟您商量，搞完了
project就走。老板说好吧，把这个project搞完。但是后来发现“这个project”不知
道什么时候搞得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牵涉到实验。于是我就先走了。

后来我找教职的时候，问第一任老板能不能给写推荐信。他回信说“I am pleased and
grateful to your work, and happy to be your referee. But I have a bit
concern on your premature leave. I may have to address this in the letter
and the committee has to interpret themselves. It is simpler that you don't
put me as a referee.”

回头想想，如果我好好跟他说我想做postdoc，lead一个project，发Nature，他也不一
定不同意。跟他关系处理好了，我可能早一点上Tenure Track。我没有好好的跟他
negotiate。不过客观上来说我不认为他是个好的科学家：他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按
照我那时候的心态，只要我觉得他做的东西不靠谱，就不会看得起发nature。他其实也
没有挽留我的意思。他是一个高傲的“科学家”，毕竟他这样的档次的实验室，谁走了
天都不会塌下来。想一想他其实不是一个糟糕的人，如果老板没有安排我开会，可能我
就在他那里干很久了，至少短时间内也不会主动找工作。当然时间长了，我可能也会知
道主动email其他教授的。

来源: YangYuying (莫把运气当才气) [博客]

好有意思的经历！现在不管是single cell RNAseq还是BRAIN initiative都太需要懂计
算和大数据的人才了 楼主这样背景拼出来的以后机会会越来越多！

我今年也刚刚拿到Tenure。5年前刚开始Tenure Track的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有资格来
发考题版逛逛了，就常常来本版学习。我从来不发帖，主要是因为自己水平太差了：国
内土博，没有大的grant，做senior author也没发过CNS或它们的主要子刊。上TT前完
全没有带研究生和写grant的经验，也没有用英语teaching的经验。这5年运气实在不错
，虽然
也碰到大教授欺负人，学生不靠谱program director要开除他，文章被反复拒，等等
小坎坷。在grant和paper方面，还算顺利，拿到几个小grant，加起来不超过1M，有几
篇senior author文章，包括两篇IF=10的。提前一年上了T。我的第一个
博后，拿到了国内985的学校有编制的正教授。

胖老师为人宽厚，豁达。从他说话的口气，我一直以为是一个正教授，每天没事干过来
跟大家聊聊。他第一次发CDD文章的时候，告诉大家，板上一片欢腾，奔走相告。我才
知道他其实也是Assistant Professor，过的也不容易，不是我老板那种俾睨天下的大
鲨鱼。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花时间来帮助大家，做对自己tenure没有credit的事情，真
的很感谢。

我虽然水平在板上可能是平均水平以下，但是可能我的经历对很多人可能是有帮助的。
国内土博，除了低着头干活没有别的经验的的土老帽，如何才能找到教职，并且之后如
何在学术界发展，可能还是有很多人关心的。记得申T之前跟系主任聊，他说我做的非
常好。我说系里也有刚来的AP一下子2M的大grant，也有一来猛发CNS的（第一作者，不
是Senior）。系主任说你对这个系统不熟悉，没有network，没有大的team或senior的
人带着，搞成这样很不错了；所以支持我提前一年。当时听了十分感动，这几年真的太
不容易了。以后有时间我会把自己的经历慢慢写一写，看看有没有人回帖。

顺便吐槽一下，尽信书不如无书，很多建议是小马过河，不可机械照搬。我刚上TT的时
候，当时Highly老师很有经验，常常告诉我们怎么做faculty。很多她的建议非常好。
可是有一个建议不适合我。当时她说“本科生科研出成果的秘诀是相信他们，让本科生
自己lead一个project，而不是跟着研究生博士后打杂”。按照高老师的指导，我给每
个本科生一个自己的项目，结果留下一堆烂尾楼。现在我就把本科生加到研究生的项目
里面，还搞出点文章来了。可能我们这里本科生要么水平不行，要么一心一意搞MD
application，没有时间保障。

谢谢关注。综合排名大约100位，医学院可能可以排50位吧。工资不高，但是学校 hard
-funded。专业生物统计。

高老师讲的也是分情况的，每个专业完全不一样，对她的专业来说可能是这样，本科生
能够独立完成一些项目，但对你的来说可能就不一定了。一切都是相对的，非常好的本
科生确实可以当研究生来用，有些本科生只干一个学期、有些本科生干两三年。很难一
概而论。

谢谢关注。各个行业可能都要hardworking。这点是一样的。我的意思是说，生物医学
行业竞争激烈导致的不仅仅是工作本身的辛苦，而是导师（well，大家都喜欢叫老板。
。。）对手下的人的前途的漠视。

生物医学行业缺乏的是人文关怀，缺乏一个 Everyone deserves a bright future 的
共识。 老板觉得他offer我一个位置，我有工作就应该满意了。来之前，我不知道问，
他自然也不需要告诉我duty是什么。至于他让我做的东西对我以后的前途有没有用，是
否 align to 我本来的career gaol，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我以前在国内的PhD导师
，就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出路，他的所有学生，不是当教授，就是去顶级公司做研究员或
者工程师。（有些人自己想创业，老师就没有能力管了。）我导师的博士后，他也用自
己的关系网帮其留校当讲师。客观原因可能是生物医学领域博士后找不到永久职位是个
普遍现象，所以有些PI们觉得 not my business。而我以前的行业，毕业后找稳定工作
是一件routine的事情，谁的学生找不到，别的老师都笑话他。我的第一个老板，还只
是漠视我的前途，没有下刀子，再很多人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当时我刚从中国出来
，以为国外多好多好，心理上落差很大。

【 在 Cofilin (Cofilin) 的大作中提到: 】
: 谢谢分享经验！很鼓舞人心呀！坐等第二节。 ： ）
: “生物医学的行业太辛苦了，人人都是无情的成功者”，很多成功的老板手下的人都是
: 很辛苦心酸的，但是放羊型的老板手下的人则是出路很心酸，所以好奇其他领域的是什
: 么样的？有正面的例子吗？

谢谢关注。谢谢指教。”幼稚“其实是相对的：生物医学行业的运作方式，也就是您说
的”现在的学术方式“不能代表所有的科研行业。由于生物医学行业的人都太mean了，
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是太harsh了，大家对”好人“的标准越来越低。于是所有回帖的人
一致同意我的第一个老板是个好人。确实我也得承认他做人有底线，有一些原则。他在
这个极其没有人性的奴隶制中勉强算是一股清流（似乎大家都觉得他故意给人输送利益
搞得几个人到上面去告状是个正常的事？等会儿下一节我再稍微解释一下吧。）

有些人一辈子就是理想化的，不是”年轻的时候理想化一点挺好“的问题。胖老师说”
头发白了，但是心还在跳动“就是这个意思。从对科学研究的热情来看，在我老板自己
看来，这就是一份工作，而不是一个激动人心的事业。胖老师激动了半天只能发CDD，
但是这是他热爱的研究，并不比我老板例行公事似的在大杂志上灌水差。这就是为啥我
觉得他不是我想象中的科学家。如果客观条件不允许，PI们得花90%的时间做无聊的事
情，那么商人和科学家的区别在于是否在10%的缝隙里思考自己热爱的科学问题。

我后面一个老板比他狠比他坏，但是是有大脑有智商的科研人员。等会儿我有空了写第
二节，还请您多多指教！再次感谢您回帖。这是我第一次发帖，非常需要前辈的鼓励！

【 在 eagletiger (eagletiger) 的大作中提到: 】
: 年轻的时候理想化一点挺好，愿意尝试新的领域，有了家庭后开始柴米油盐有些事情就
: 不会去尝试了，过程也很顺利，最幼稚的时候遇到了很好的老板，没有一棒子打倒，有
: 了一步步成长的机会。
: 至于说老板是个商人，大家走到后面不都是贩卖学术的商人嘛，需要兜售自己的东西来
: 争取经费，保证科研的进行，毕竟自己亲力亲为效率是很难提高的，现在的学术方式尽
: 管不完美，但是是长久以来大家逐渐摸索出来相对有效的方式，没必要拿圣人的标准要
: 求自己的老板。

很多医学院要faculty自己负担工资的一部分，有的高达80-90%，没钱了即使有tenure
，很多人不用赶自己就走了。

【 在 YangYuying (莫把运气当才气) 的大作中提到: 】
: 说的有道理。两点补充：
: 德国的助理教授title应该叫 Assistant Professor XXX，不一定要用Dr；但是美国的
: AP好像可以简称 Prof XXX，不强制天天把Assistant带着。不过一般博士后如果不是德
: 国毕业的不能用Dr，得什么机构认证之后才准叫Dr。在德国，Dr 的地位很高的，有些
: Professor的title是 Professor Dr XXX。有的人读了两个博士，名片上印的是Dr Dr
: XXX。
: 在美国医学院里面，Research Assistant Professor如果拿到了grant，也可以成为独
: 立PI的，只是不在tenure track上。我就认识一个前辈，从RAP 做到Research
: Professor，没钱了学校就赶他走了，因为不在track上。

土博出头不容易，好多老板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招过来做千老的，前几年有身份的限制，
都是在实验室996做劳力，然后对美国系统又不了解，加上语言也一般，不清楚career
发展中要申请fellowship， k grant，只知道一味做paper，以为美国老板会和国内的
博士导师一样帮你分析职业方向，等拿到绿卡才发现职业发展的几个节点都错过了，
ESI也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就尴尬了，能干的老板愿意留下给个RAP就不错了。土博在这
个坛子里也一直是歧视链的底端，能出头的都是自己机灵能干，而且遇到的老板也不错
，愿意support的，能拿到教职和tenure的都是牛人。

多谢前辈指正。是的，很多医学院是soft funded，即使tenure了也不是保险箱。不过
就我知道的case，好像tenure之后走人的还没有见过。一般大家都惺惺相惜，有的系别
的同事funds多，generate overhead 可以用来cover没钱的同事的efforts。有的地方
有teaching的duty，有的地方让没钱的做多一点service。总之上T不容易，大家还是保
护系统内的人。但是track外面的就是自生自灭了，没有把他们当自己人。

【 在 bonjour (野渡无人) 的大作中提到: 】
: 很多医学院要faculty自己负担工资的一部分，有的高达80-90%，没钱了即使有
tenure
: ，很多人不用赶自己就走了。